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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藝論·研究] 書法就長在我身上

9 已有 4021 次閱讀   2016-02-20 15:31

 書法就長在我身上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孫曉云

      【導語】孫曉云認為自己是一個文化技能的傳承者。寫字,像一個遺傳密碼,儲存在孫曉云的身體里,從3歲開始寫字,至今五十余年筆耕不輟,孫曉云以  一本好書,一手好字  初步完成了她的使命:把書法作為技能,完整地繼承、呈現(xiàn)并傳承下去。

 

      昔日圣賢一脈

 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的家族譜系非常吸引人,錯綜復(fù)雜的脈絡(luò)梳理起來,就是一部跟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都有著密切關(guān)系的現(xiàn)代史。

 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的外公叫朱復(fù)戡,是著名的古文字學家、書畫金石名家。外公的祖上在鄞縣,明末清初逃難到浙江,朱家曾藏有一副對聯(lián):“昔日圣賢一脈,前朝天子同宗!闭f的是,朱家是朱熹的后裔,與明朝皇族同宗同祖。

朱復(fù)戡的父親叫朱君隨,清朝時做過四川的鹽官,朱復(fù)戡就出生在四川。朱復(fù)戡的爺爺朱孝弘是南洋巨商,所以朱君隨十九歲就到上海,創(chuàng)立了南洋廣告公司、通用電器公司,做過上!稌r事新報》的主編;民國北伐時,參與戴季陶、陳布雷辦《民權(quán)》、《民生》報。朱君隨跟戴季陶的父親是很好的朋友,戴季陶的父親去世早,臨死前把戴季陶托付給朱君隨。后來戴季陶在國民黨擔任要職,為了感激朱君隨對他的照料,提出讓朱復(fù)戡到蔣介石那邊去做官,朱復(fù)戡不喜歡做官,就推薦了沙孟海。

       朱復(fù)戡少年得志,上海大世界開張的時候,9歲的朱復(fù)戡寫了一副大篆對聯(lián)。有一天被吳昌碩看到了,追問是誰寫的,得知是一個9歲的小孩所書,吳昌碩一定要見他,見了朱復(fù)戡之后,吳昌碩非常喜歡,就稱朱復(fù)戡為“畏友”,那時候吳昌碩大約70歲左右。朱復(fù)戡從9歲跟著吳昌碩,直到十年后吳昌碩去世。

       20歲時朱復(fù)戡就出版篆刻集,由吳昌碩題簽、羅振玉作序在日本發(fā)行,有過很多日本人請他寫船名。他就拿著長棍子綁了棉麻寫字,寫很大的字。有吳昌碩這樣有名望的人熱捧,讓朱復(fù)戡很早就出道了。當年,鄧散木要拜朱復(fù)戡為師,他起先并不知道朱復(fù)戡有多大,只說朱復(fù)戡的章刻得好,要拜他為師。拜師儀式準備好了,鄧散木進來一看,原來朱復(fù)戡是這么一個年輕人,但是,既然是拜師就是要跪拜,朱復(fù)戡笑說免跪吧。朱復(fù)戡和張大千、公愚等都是老朋友,和袁克文也是至交。

       不久孫曉云外公朱復(fù)戡與外婆陳仁梅結(jié)婚,陳家在上海更是家世顯赫,跟上海的政界、金融界都有密切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   陳仁梅的外公叫張美翊。上海興旺之初,寧波人、廣東人、蘇北人,趕著去上海做生意,寧波在上海的同鄉(xiāng)會會長就是張美翊,曾任南洋公學提調(diào)兼總理,也就是現(xiàn)在說的校長,南洋公學是現(xiàn)在上海交通大學的前身。張美翊文章寫得好,做過薛福成的幕僚,薛福成的很多文字都是他起草代寫的。張美翊隨薛福成去過歐洲,是最早一批去歐洲訪問的中國人。薛福成的名作《觀巴黎油畫記》,曾編入中學課本,傳說這篇文章也是張美翊代寫的。后來薛福成把自己在寧波的“薛樓”給了張美翊!把恰本驮诂F(xiàn)今寧波的中山公園附近,孫曉云母親這一系就在寧波,外婆陳仁梅生在寧波,祖籍是鄞縣。

       張美翊是沙孟海的老師,沙孟海在傳記里就寫到過:“我的恩師張美翊。”張美翊有個兒子叫張炯伯,當時在上海開明華銀行,又是民國大錢幣學家,是當年的民主人士。梅園新村里還掛著周總理和張炯伯的合影。張美翊還有個外孫,也就是陳仁梅的表哥叫范鶴言,以前是中央銀行秘書處長,后來去臺灣,做行政院資政。

外婆陳仁梅的父親叫陳昌壽,做過寧波警務(wù)署的署長,在日本留學時與蔣介石是同學。蔣介石從浙江到上海,蔣與毛氏結(jié)婚,都是他在里面幫忙張羅,與蔣關(guān)系十分密切。

       朱家和陳家,兩大家族聯(lián)姻,成就了外公朱復(fù)戡,在30年代的上海,朱復(fù)戡已經(jīng)是赫赫有名,他的許多活動,在當時上海的文化界都有很重要的影響。

       朱復(fù)戡是古文字大家,對古文字的變化能夠斷代五十年。比如,他能辨出五十年大篆有什么變化,他有一個綽號叫“三代鬼”。曾經(jīng),泰山刻石只剩下十三個字,沒有人能恢復(fù),朱復(fù)戡按照李斯的原文和剩下的十三個字,將泰山刻石的其他字形完全恢復(fù)出來了。他對古文字非常熟,為了甲骨文的解釋曾經(jīng)跟郭沫若爭論過,能辨識甲骨文、篆、大草以及大草跟小草的差別。尤其是大草的寫法,很多人不認識,而朱復(fù)戡從來不查字典,都記在他的腦子里,不僅識得,還不會寫錯。

       朱復(fù)戡設(shè)計過許多鼎,對青銅器的紋飾有研究,知道什么時代是什么紋飾,無錫中華青銅九龍寶鼎、上海玉佛寺所有的鼎都是由他設(shè)計的。舊上海的大古董商買了古董,都要拿給他鑒定,字畫、青銅、玉器,無所不精。他是書畫金石名家,刊印非田黃雞血不刻,家里有個秤,按刻石重量談潤金。他還是京劇名票,會樂器,擅跳舞,法語也說得好。他更是精于書帖,現(xiàn)在上海還有朱復(fù)戡臨摹的王羲之帖。

       晚年的朱復(fù)戡,出版了《朱復(fù)戡修補草訣歌》《草書千字文》《朱復(fù)戡篆印墨跡》《朱復(fù)戡墨跡余存》等書籍。70年代初,周恩來說過現(xiàn)在能辨識古文字的還有兩三個活著的,其中一個在山東,指的就是朱復(fù)戡。1988年國務(wù)院在上海成立了“朱復(fù)戡藝術(shù)研究室”,一年后,朱復(fù)戡去世了。朱镕基當時在上海,指示說朱復(fù)戡這個人要搶救,他是國寶級的,一定要盡全力搶救。亞明也曾說:“我最佩服的人是朱復(fù)戡!

 

       寫字是家族成員的必修課

 

       作為朱家唯一的后人,孫曉云是幸運的,她不僅受到外婆、母親無微不至的關(guān)愛,在精神上也受到舅舅的深刻影響。因為父親在部隊,母親忙工作,童年的孫曉云就跟著外婆生活在部隊的大院里。外婆從小生長在大家族里,熟讀詩書,知書達理,為人善良,單純樸素,是一個典型的大家閨秀。直到出嫁的時候才知道糧食是從土地里長出來的,她一直以為,大米就是從谷倉里自己生出來的,因為,她從未見米倉空過。那時候女孩子不能出門,外婆經(jīng)常從門縫里往外面張望,她看見門外很多人排隊買米,她就偷偷用旗袍兜了米,送給人家,每天送,直到有一天被父母發(fā)現(xiàn)。

       外婆的父親去世很早,外婆很快就幫著母親照顧弟妹。外婆的哥哥原來在上海中央銀行,后來被日本人的炸彈炸死了,留下七個孩子,也是外婆幫著照顧。雖然家族很顯赫,但是到了外婆這一輩已經(jīng)比較拮據(jù)了。孫曉云外婆17歲時嫁給外公朱復(fù)戡,19歲生下舅舅,24歲生下母親。外公是個風流才子,外婆嫁給外公,受了很多苦。外公抽了三十年的鴉片,加上連年戰(zhàn)爭,家里很多值錢的東西都賣掉了,很快就敗落了。對外公失望的外婆,把一生所學所愛,都給了兩個兒女以及她的外孫女孫曉云。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的舅舅朱右隆,從小一直接受兩種教育,他的古文和英文都非常好。小時候,他常到外公的書房,滿櫥子全是外文書,他就蹲在角落里,能把一本“介詞”仔細看完。那是真正扎實的童子功。舅舅書法的童子功也很好,臨摹王羲之可以做到惟妙惟肖,纖毫畢現(xiàn)。

       解放初期,舅舅就考上了北京外國語學院,畢業(yè)就是我國第一批外交家。但是只上了一學期,因為肺結(jié)核休學了,在上海住了三年醫(yī)院,抽掉了四根肋骨,在床上躺了幾年。這場病,改變了舅舅一生,他也因此一生沒有結(jié)婚。病床上那幾年,舅舅開始研究基督教,他認為不懂得宗教就不可能真正懂得西方文化。他一生信仰基督教,所以,面對病魔、生命中的各種磨難,舅舅一直很堅強,對生命充滿信心,舅舅讓孫曉云看到信仰的力量。

舅舅后來被打成“右派”,二十年后才平反,在上海一個中學教英文,還在地名辦編過上海的地名志,直到退休。后來到了南京,一直跟孫曉云生活在一起。在孫曉云的眼里,今年87歲的舅舅代表了一種文化和信念,“他像一面鏡子,時刻照著我。他是一個天使,一個老天使,陪伴在我身邊,讓我覺得活得很踏實。舅舅是活的文化,他不在我這里住,我就覺得自己特別單薄,跟他在一起,就覺得自己厚實了。這個厚實,是他人格的魅力,也是一種理想信念。我很幸運,生活中有這樣一個老頭陪在旁邊!

       在孫曉云的家族里,寫字是家族成員的必修課。外公外婆對兩個孩子要求都很嚴格,所以舅舅和母親從小就要練字,像做日課!拔铱催^我舅舅、我媽年輕時候?qū)懙淖,真是漂亮,現(xiàn)在寫出來的字盡管顫抖、蒼老,還是好看,只不過他們不以這個為生,而是生活的必修課,寫字是每個孩子該做的事。我父親后來跟我開玩笑說:‘當年看了你媽**字才看上她的!

       寫字既然是家族成員的必修課,所以,這個家族成員都懂得寫字的正確方法。外公外婆從他們各自的家族傳承下來,再交給母親、舅舅。舅舅能惟妙惟肖地臨摹王羲之,就是使用了正確的方法。多年后,孫曉云在自己的寫字實踐中,更加認識到方法的重要性,所以,她動筆寫下了《書法有法》。

       在外公的影響下,舅舅很早就知道運用正確的方法寫字。小時候,舅舅就臨寫孫過庭的《書譜》,臨完以后給外公看,外公大吃一驚:真是我的兒子,不愧是我們朱家人,寫得好!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3歲開始寫字!澳菚r候看大人們下棋,我在旁邊臨寫棋子上的字,沒有誰來要求我寫,我就自己開始天天寫了。也許是我的血液里有這個遺傳,對寫字畫畫天性喜歡,也特別敏感,很快就能入行,找到感覺!

母親是最早向?qū)O曉云傳授書法技能的人。剛開始寫字,有很多字不認得,孫曉云就只是照著樣子臨寫?匆娔暧椎呐畠喝绱讼矏蹖懽、迷戀寫字,還寫得有姿有態(tài),母親很意外也很高興,她開始教給女兒寫字的基本方法,教她辨識文字的間架結(jié)構(gòu),臨寫柳公權(quán)《玄秘塔》和王獻之《十三行》。母親對孫曉云的要求一直很嚴格,尤其是每日寫字作為必修的日課。上學后,母親從來不問女兒的功課,卻每天必須讓孫曉云完成一張大字一張小字!澳莻時候母親教我寫字,不像現(xiàn)在的許多家長,奔著名利的目的,我母親只是想自己的女兒應(yīng)該會寫字!睆男W到高中,每一本教科書的空白處,都被孫曉云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。

       在學校里,孫曉云也是老師喜歡的好學生,不僅是因為她學習好,做班干部,最重要的是字寫得好。學校的大字報、黑板報,都是孫曉云負責,而孫曉云寫的字,總是書法欄里的第一名。

     “文革”時,母親在學校里抄寫大字報,孫曉云就跟著母親一起抄寫。“那時候?qū)懽,根本不覺得是什么特殊本領(lǐng),從小就寫,在我的感覺里,跟打毛衣學功課沒什么兩樣。抄寫大字報的時候,就已經(jīng)很熟練了,懸腕什么的對我根本不是難事,早就會了,我從小就這樣寫,那是我的童子功,日書萬字毫無問題!

 

      差一點做了會寫字的郭鳳蓮

 

       1973年,孫曉云高中畢業(yè),報考南京藝術(shù)學院,因為父親當時受迫害,政審不過關(guān),十七歲的孫曉云只能選擇下放農(nóng)村,插隊落戶到南京的郊縣江浦。

       父親是南京軍區(qū)的干部,從小就在部隊大院里長大的孫曉云,個性干脆、爽朗,獨立有主見,做事從不猶豫,在家里是老大,自己做主,在學校里一直當干部,學習成績好,性情活潑開朗,充滿陽光,上進心強,整天忙忙碌碌,別人認為她很辛苦,但是她自己卻覺得充滿樂趣,做什么都是拼了命似的,一根筋地往前沖,不留余地,用母親的話說,沒有心機,腸子從來不打彎。這個個性,讓孫曉云下鄉(xiāng)的五年里,扎扎實實地在農(nóng)村這個廣闊天地里,接受了一次徹底的洗禮,成了一個會寫字的郭鳳蓮。

       剛到農(nóng)村的時候,住的是土坯房子,窗戶一點點大,沒有玻璃,知青們就用育苗用的薄膜,加幾根棍子撐在窗戶上,風一吹就掉了。冬天的夜晚,空氣都冷得刺骨,大家就用棉襖罩在頭上睡覺,早上起來棉襖上則是一層雪霜。孫曉云下放的地方是圩區(qū),臺風來了,房頂齊刷刷地被掀掉。大雨天,房子淹在水里,屋子里的水淹沒到膝蓋,到處都是爛泥,一天下來,雙腳雙腿都是爛泥,沒有地方洗澡洗腳,晚上睡覺的時候,就把腳擱在床架上。房子前面有一個水塘,大家吃的就是這水塘里的水,一擔擔的水挑回來,倒在一個大缸里,水很黃很臟,放一些明礬,讓水中的雜物慢慢沉淀下去,就是大家吃的水。

       最苦的還是干農(nóng)活,跟農(nóng)民一起,割麥子,插秧,燒飯,苦的,累的,臟的,什么活都做。整天光著腳,水田里螞蝗叮了滿腿,牛屎、雞屎,直接在上面踩來踩去。有一項稱糞的工作,又苦又臟,有時候大家正在吃飯,挑糞的來了,糞上爬滿了蛆,知青們一手端飯碗、一手稱糞。每年七八月份的雙搶,搶收搶種,更是苦不堪言,麥子收上來,稻子種下去,這些活全部要搶在一個星期內(nèi)完成,收了麥子,就趕緊給地灌水,耕地,常常是一連幾天不睡覺。就這樣,瘋子一樣地干活。有一年雙搶,孫曉云白天在學校做代課老師,晚上回到村子里跟大家一起干活。有一次連續(xù)七十個小時沒睡覺,終于支撐不住了,昏倒在地,跌得滿臉是血。

       回憶在農(nóng)村的五年,孫曉云搖頭苦笑,“那些日子,真的是太苦了,現(xiàn)在想想都不敢相信,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。記得從農(nóng)村返城后,身體完全垮了,滿頭的黑發(fā)變成了枯黃,毛毛糙糙的,一梳就斷!

       但是,農(nóng)村的五年,孫曉云從來沒有對生活絕望過。那時候父親還在坐牢,跟農(nóng)村的各種辛苦相比,家里的情形更慘,“我覺得我根本沒有前途,就留在農(nóng)村吧!笔畮讱q的孫曉云,甚至沒有更多的想法,她覺得自己什么苦都能吃,她不能跟別人攀比,“我父親文革時坐了十年的牢。十年啊,那些日子,對我來說就是暗無天日。那種感受,沒有經(jīng)歷過的人無法體會,非常慘!1975年,父親解放了,孫曉云本來可以回城了,可是,母親跟孫曉云商量:你插隊已經(jīng)三年多了,你要回城,妹妹可能還要去插隊,索性,再留兩年吧。就這樣,孫曉云繼續(xù)留在了農(nóng)村。

       剛到農(nóng)村不久,能寫會畫的特殊技能,很快讓孫曉云在知青當中脫穎而出,很自然的,很多寫字的活兒就全部交給了她。那時候很多事情需要寫寫畫畫這些手工活兒,寫大字報,寫標語,寫會議通知,都需要寫字。開始是在生產(chǎn)隊里寫字,干活,后來,又被抽調(diào)到永寧中學當代課老師,語文、書法、繪畫、政治,什么課都上。生產(chǎn)隊離永寧中學很近,白天上課,晚上回生產(chǎn)隊參加勞動,學校還有很多的雜事要做,寫文章、寫標語、出專欄之類等等,孫曉云一攬子都包下來,“現(xiàn)在永寧中學的校牌還是我?guī)退麄儗懙哪亍O胂肽切┠,感覺像是在自虐,真不知道是怎么撐下來的!

       在鄉(xiāng)下的第四年,孫曉云被調(diào)到公社當干部,同時擔任了三個職務(wù):宣傳干事、通訊報道員、文化站長。孫曉云還是那股子拼命干活的勁頭,做公社干部以后,她不光是寫字,還寫小說,寫劇本,作曲,寫歌詞,寫報告,寫總結(jié),寫新聞報道,公社里所有跟文字有關(guān)的事,孫曉云又是一竿子包攬下來。那時候,常有演出任務(wù),一臺節(jié)目往往就被孫曉云全包了,除了編寫排練作詞作曲,她還自己上臺演出。說到上臺演出,孫曉云開心地說:“其實,我從小就很有舞臺天賦,經(jīng)常模仿周圍的人,學方言,演小品,很像。那時候沒有電視,沒有音樂,我經(jīng)常在床上跳,左鄰右舍常常來看我的表演。”晚上編節(jié)目,白天教大家排練,經(jīng)常是整夜不睡覺,春節(jié)也不回家。

       那時候,陳丹青在另外一個公社做文化站長。有一次,各文化站長在一起開會,陳丹青也來了。會前,孫曉云告訴陳丹青自己又是一個通宵沒睡覺,他就罵她,說她是笨蛋,自找苦吃。“陳丹青比我成熟,他覺得我那時候很傻,也確實很傻。他教會我很多東西!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認為,當年所以在鄉(xiāng)下那樣毫無保留地拼命干活,除了自己的個性使然,也有家庭教育的原因,更重要的是,那時候,鄉(xiāng)下的環(huán)境很淳樸,民風純正,人們羨慕仰望的不是虛名,“下鄉(xiāng)不久,很多人就知道,有一個知青字寫得好。對我不了解的人,因為看到我的字而被打動,他們的喜歡、敬佩,都很純粹。那時候,我是知青中的名人,陳丹青更是大名人!

       鄉(xiāng)下的五年,孫曉云干一行,愛一行,專一行,這讓她成為有培養(yǎng)前途的公社女干部。1977年,孫曉云被南京軍區(qū)錄取,公社卻不愿意放人,之前,有很多機會可以推薦上大學,公社領(lǐng)導們因為不舍得孫曉云走,希望她留在農(nóng)村,就一直不推薦她。如果不是部隊要人,公社領(lǐng)導的“不舍得”,很有可能就讓孫曉云在農(nóng)村這個廣闊的天地里,生根、開花、結(jié)果,最終把她培養(yǎng)成一個會寫字的郭鳳蓮。

 

      童子功:一手好字

 

       1978年,孫曉云結(jié)束五年知青的身份,進入南京軍區(qū)文工團,成為了一名軍人。

       在文工團里,孫曉云寫劇本,寫歌詞,還作曲。因為不喜歡文工團太吵的環(huán)境,半年后孫曉云調(diào)到了部隊的俱樂部,在那里當了一名圖書管理員。做圖書管理員,在孫曉云看來卻是一個美差,可以常去逛書店采購圖書,利用這個“特權(quán)”,孫曉云“假公濟私”買了很多文革后新版的古代碑帖,回來后,呆在圖書館,一整天一整天地研讀、臨寫。不久,孫曉云參加亞明創(chuàng)辦的江蘇省國畫院中國畫培訓班,跟徐樂樂、常進等同學一起學習中國畫。培訓班結(jié)束后,孫曉云再回到圖書館,繼續(xù)做管理員。圖書館吸引她的,是安靜的環(huán)境,和裝滿四壁的圖書。

       沉心于書畫的世界,孫曉云每日筆耕不輟,同時,她開始研究帖學,以二王書風為根基,兼攻諸家,尤其在筆法技巧上苦心鉆研,融會貫通,逐步形成自己獨特的新古典主義風格,這一期間,孫曉云的書法、繪畫作品不斷參加展覽,并多次獲獎,1985年,在書法方面已經(jīng)卓有成就的孫曉云,被調(diào)到南京書畫院,專心從事書法、繪畫的鉆研和實踐。

       不足三十歲就能取得這樣的成就,孫曉云認為,這得益于自己的童子功。“書法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技能,是一種跟手有關(guān)的技能,這個技能有一部分來自遺傳,比如:手部動作的準確性、手掌握工具的靈巧性,人人都不一樣。更來自于自幼長期的訓練,這個自幼的訓練就是童子功。”

       童子功的重要性,孫曉云一直深有體會。年輕時膽子大,也自信,臨了一遍的《懷仁集王羲之圣教序》,便送去展覽,竟被人以為孫曉云是臨《圣教序》出身。而她自己感覺,不過就是“隨便寫寫”,當有人跟她說我們花了同樣的努力,而你總是比我們寫得好。這時候,孫曉云才意識到,所謂的“隨便寫寫”,是建立在自己“從小至今每日筆耕不輟的練功”,是她的童子功比別人扎實,所謂底子厚實,才可以隨時出手不凡。

       所以,孫曉云提倡學習書法需要練一練童子功。她認為,童子功跟筆跡的形成有密切關(guān)系,在筆跡沒有形成之前,字會變的,在這個時候不斷學習、練習,可以把字調(diào)整到最佳狀態(tài),不斷成熟,就形成一種條件反射,成年以后一般不會改變,像方言一樣,隨手寫出來的字,結(jié)構(gòu)也會非常好。書寫,就是根據(jù)書寫的規(guī)范,對手部進行一系列協(xié)調(diào)訓練。童子功,就是在骨骼、肌肉還沒有成熟之前,按照書寫的規(guī)范進行訓練,手部功能的協(xié)調(diào)性會隨著訓練而有所改變,從而形成一種書寫記憶。

       有人咨詢孫曉云,成年以后是否可以學習書法,她認為成年以后學習寫字,就意味著對成熟的一雙手進行改變,原來不習慣這樣,硬拗著,從解剖學來講,這塊肌肉本就不適合做這樣的動作,堅持做,就會很吃力,而這種改變勢必會影響結(jié)果!皥(zhí)筆的時候,拿筆有各種各樣的形態(tài),高低,斜度,每個指頭用勁的輕重,都會造成漢字的特征,哪怕是鋼筆字,鉛筆字。所以,成年人練十年,抵不上幼年練一年”

      扎實的童子功訓練,不僅讓孫曉云寫得一手好字,更在每日不輟的書寫中,有了自己的思考。

 

      《書法有法》:一本好書

 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是一個理性的人,她做事情總是不自覺地會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。很小的時候?qū)懽郑拖脒^很多奇怪的問題,比如,為什么要有這個“捺”,也許古代規(guī)定有捺。心里有疑問,就會有意去看書,去琢磨,尋找答案。在日復(fù)一日的筆墨實踐中,疑問越來越多,這些疑問,推動她不斷深入探討,對書畫進行循本溯源。她開始思考、體悟和尋找正確的書寫方法。

       在臨孫過庭《書譜》時,孫曉云發(fā)現(xiàn)了“書寫方法”這個書法最關(guān)鍵的問題!啊稌V》是墨跡,帖中點化變化多端,按我實踐的經(jīng)驗,按常理,卻無論如何模仿不像,費了我不少的功夫。毛筆在我自然書寫的過程中,是不該出那樣捉摸不定的線條。除非,用極慢的速度去‘做’、去描。我開始懷疑,孫過庭可能不是用我現(xiàn)在的工具、現(xiàn)在的書寫方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帶著一些問題去讀書法理論,第一次讀《歷代書法論文選》,孫曉云的體會是:“讀得我失眠。我的書法實踐和體會,與古人的理論相差甚遠,書家們連篇累牘說的,我覺得無關(guān)緊要,流傳千古的名言,和我的狀態(tài)不大相干!

       1979年,舅舅右派平反,回到南京。二十年來孫曉云跟舅舅第一次見面,他們彼此并不熟悉,只知道舅舅寫的字比母親還要好。于是,見到舅舅,孫曉云興奮地對他大侃藝術(shù)觀念。跟舅舅的一席談,讓孫曉云開始困惑了,舅舅的書寫方法是外公交給他的,跟孫曉云看的、讀的、做的根本就是“兩碼事”!坝猩詠砦业谝淮稳绱瞬蛔孕。我在二十幾歲以前對筆法還懵懵懂懂,我舅舅跟我講的時候,我就突然覺得天塌下來了,根本兩回事嘛。我嘴上不承認,心里卻空蕩蕩的,從小到大好不容易壘起來的一道墻,在一夜之間坍塌!

       無疑,舅舅影響了孫曉云對書法的理解。

       在舅舅的啟發(fā)和影響下,孫曉云找到了思考的切入點,沿著這個點,孫曉云開始層層深入,結(jié)果,這個點引出了更多的點,越追越深,越連越多,從書法到中國畫,到文人畫,再到書畫同源,孫曉云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,將所有的點,串成了一條項鏈,成就了一本獨特的書法專著:《書法有法》。

       《書法有法》,2001年正式出版,至今已經(jīng)十年,十年來,該書一直暢銷不斷,先后再版七次,每次再版都在短時間內(nèi)銷售一空,創(chuàng)造了書法理論書籍銷售量的最高紀錄,書畫類圖書能成為如此的暢銷書,也算是創(chuàng)造了十年來出版界的奇跡。2011年7月,孫曉云又帶著她的《書法有法》啟程去香港,在香港的書展中,她繼續(xù)以毛筆為讀者簽售第七版《書法有法》,同時,她為香港的讀者舉辦一場題為《書法有法:快樂閱讀》的講座,從詮釋《書法有法》的寫作特色入手,解讀作為一本書法理論書籍,《書法有法》能連續(xù)暢銷十年的真諦。

        在《書法有法》中,孫曉云從古代生活方式、人的生理機能與紙筆器具的合理運用出發(fā),重構(gòu)古人的書寫筆法,對古代重要的書法理論與批評術(shù)語一一闡釋,為讀者描述了書法史的縱向演變!稌ㄓ蟹ā凡皇墙炭茣,而是“尋”古來書法之“本”的書。通過《書法有法》,孫曉云從理論上把自己從事書法實踐幾十年來的所有思考、困惑、探索過程,逐一理清楚,再串起來。最重要的是,孫曉云把自己家族對于書法的理解,以一種現(xiàn)代人的方式詮釋出來。通過自己的學書經(jīng)歷和獨特的研究方向,以書法的筆法為軸心,釋解書法史的演變,目的是為了繼承和弘揚中國古老而精深的書法藝術(shù),對當今書壇創(chuàng)作的審美取向起到積極的引導作用。通過《書法有法》,孫曉云也作了學術(shù)理論通俗化的成功嘗試。

        孫曉云對待生活,對待藝術(shù),前提是以人為本。她對書法的研究、實踐,也是以人為本。她寫《書法有法》,秉承的原理就是古希臘哲學家的那一句話:“人是萬物的尺度,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,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!币匀藶楸镜乃季S方式,讓孫曉云能以最簡潔明了的方式,發(fā)現(xiàn)最深刻的道理,這也是她的《書法有法》廣受歡迎的原因,她以最樸素的語言,解讀了自古以來云山霧罩的書法秘訣,尋得了古來書法之根本。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認為,人類的很多技能,包括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的技能、書寫技能的形成,都跟人的生理和心理的自然狀態(tài)相適應(yīng),一定是符合人的生理心理狀態(tài)的,古人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生理特性去做創(chuàng)造性的事情,“所以,我們現(xiàn)在不應(yīng)該去懷疑由人的生理心理狀態(tài)自然形成的一些形式,一些技能,以及一些審美。 ”在這個原則指導下,孫曉云在書法理論和實踐上,首先要做的,就是“請循其本”,最大可能地回歸古人。否則,就是機械地臨寫,只得皮毛,不得精神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追求書法中的文人趣味

 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的楷書,嚴謹細膩而不失靈動飄逸,嫻靜典雅之中透著書卷與知性的氣息,令人愛不釋手,也是眾藏家追逐尋覓的精品。而孫曉云卻從來不因為自己的楷書好而得意,除了個展,一般的展覽上,很少能見到孫曉云的楷書作品。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認為,楷書是寫字的基本功,是最起碼的東西,連楷書都不會寫還算什么書家呢,就像一個孩子,要先學習走,然后才會跑。楷書,就是體操、跳水中的規(guī)定動作。所以,寫字首先要學習楷書,通過楷書筆筆到位中規(guī)中矩的訓練,搞清楚字的間架結(jié)構(gòu),以及書法的基本規(guī)范?瑫哂幸(guī)范性,所以,古代的楷書多用于書寫奏章、經(jīng)文等。這些特質(zhì),決定了楷書已經(jīng)不完全是書家的范圍,是一種更具有普及性的書寫形式。因此,楷書只是孫曉云習書的基本功課,作為藝術(shù)家,她追求的是書法中的文人趣味。

       書法,一直是文人趣味的綜合體現(xiàn)。紙張的質(zhì)地、大小,書寫的形式、格局等,都有講究。比如,漢代之后,書法紙張的尺寸多是一尺來寬,兩尺來長,而這個尺寸的設(shè)計是從人的生理需要產(chǎn)生出來的,很人性化,正適合人們拿在手里閱讀,在視覺范圍之內(nèi),眼睛和頭都不需要上下左右轉(zhuǎn)動。這個尺寸,又多用來書寫信札和日記,這是文人最舒適的方式,因為舒適,這個尺寸沿用很久,直到書桌出現(xiàn),才逐漸被代替。日記信札是古時文人最常用的書寫形式,所以,日記信札也最能體現(xiàn)書法的本質(zhì)和文人趣味。王羲之留下來大量的信札,比如《快雪時晴帖》、《姨母帖》、《平安帖》、《何如帖》、《喪亂帖》、《奉橘帖》等,眾多的行書字帖,反映王羲之迥然不同的書寫風格,或古樸典雅,或行云流水,肆意之態(tài)躍然紙上。而古時很少有文人會用楷書來書寫日記和信札,文人的趣味和追求,讓行草成為歷來書法的最高境界。

       從小學書,孫曉云行草楷隸樣樣精通,經(jīng)過多年的實踐和研究,在深入探討古人用筆原理和筆法的基礎(chǔ)上,她的小楷、大楷、行書、草書、隸書等都達到相當高的水準,受到廣大書法愛好者的喜愛和專家的推崇,八十年代以來,孫曉云作品參加了全國所有書法類大展,先后獲得七次全國性書法大獎,成為獲獎專業(yè)戶。行草是孫曉云書法的最高成就。以行草紀事,是孫曉云幾十年不變的習慣。這些信札日記類書法作品,用筆圓潤率性,筆鋒圓渾遒勁,行筆自然灑脫,氣勢連貫。字里行間,有文人的心情、性情和情趣,更可以讀到孫曉云對家人、對朋友的關(guān)懷,以及讀書、學書、研書的心得體會。

       除了對書法書寫本身文人趣味的孜孜以求,孫曉云也十分注重作品的形式感。通過對紙張樣式、質(zhì)地的精心選擇,手繪框格的運用,古代書籍、印譜版式的借鑒,裝潢手法與展示環(huán)境的協(xié)調(diào)等手段,將文人書卷的各種因素,完美融匯在書法這一藝術(shù)形式之中。

 

       書法是男性化的藝術(shù)

 

       第一次看孫曉云的字,往往會有錯覺,不相信這樣的字,出自一個女性書家之手。尤其是孫曉云的行草作品,恣肆灑脫,筆勢迅疾,意象開闊,文氣充盈。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從小就喜歡老人的字,而且能學得很像,1985年,三十歲的孫曉云,作品參加全國婦女書法展,評委們看了孫曉云的字,一致認為是贗品,他們不相信這樣的字會出自一個年輕女子的手筆,毫無疑問是由長者代筆。后來驗明正身,確信是本人所作,不僅斬獲大獎,評委們還把該作品推薦給了香港《文匯報》發(fā)表。無疑,孫曉云的字首次出場亮相,就給中國書壇一個驚喜:女性書家也可以寫出這樣的字。

       這些年,孫曉云已經(jīng)習慣了這樣的驚嘆、誤讀、甚至偏見。曾經(jīng)有一位香港老板看到孫曉云的字,很喜歡,希望買一些作品收藏。這個老板見到了孫曉云本人,他一看是個女子,很意外,就提出讓孫曉云當場寫字,孫曉云就寫了,這個老板看了相信了,沒有再說什么,后來就買了不少收藏。說起這些經(jīng)歷,孫曉云很感慨,“書法這個東西太男性化了。雖然書論說到二王,尤其是王羲之的字,有嫵媚,但那還是男性的。比如顏真卿、蘇東坡、王鐸的字就是非常男性的。歷史上女書家大都擅書小楷,幾乎沒有寫草書的,也許,行草就不是女性的擅長!

       這也是書法的特性所決定的。書法尤其是行草,自身隨時變化的果斷、力度,大開大合的氣場,都不是女性輕易所能把握到位。所謂字如其人,書寫有形式感,性情,氣度,甚至健康狀況,在字里行間都可以表露無遺,這一點,孫曉云深有體會。在《書法有法》的最后一個章節(jié)里,孫曉云談到了自己對于衰年創(chuàng)新、晚年變法的看法,她寫道:“藝術(shù)的過程,是生理的過程。藝術(shù)的一生,是人從少到老的真實記錄。流暢、快速、細致、精密,自然屬于年輕人的;而顫抖、遲鈍、滯澀、大而化之的字,自然是屬于老年人的!

       男女性別不同,存在生理上的差別,體現(xiàn)在書寫上,風格不同是很自然的事情。就像女畫家多擅工筆,女性書家也多擅寫楷書。孫曉云自小習書,楷書一直是自己的童子功,她的楷書有女性的靈動、精細,但是,在后來的發(fā)展中,孫曉云沒有繼續(xù)在楷書這一充分體現(xiàn)女性特質(zhì)的書體上走下去,這跟孫曉云的個性有關(guān),“我的個性中有男性化的特征,比如,我喜歡注重邏輯推理的小說!睂O曉云從小就很獨立,沒有女孩子的嬌氣,不服輸,做事大氣,不拘小節(jié),也愿意下狠勁,下鄉(xiāng)那幾年就這樣,后來做管理很多年,擔任南京書畫院副院長,擔任江蘇省美術(shù)館館長,還是全國書法界唯一的黨代會代表,身在領(lǐng)導崗位,以及參與社會事務(wù),無疑進一步開闊了孫曉云的眼界和心胸,鍛煉和強化了她的男性思維,讓她的行事、思考,都超越了女性的局限。

       男女有差別,而孫曉云有意將兩種個性融合在一起,這種努力和嘗試,完美地體現(xiàn)在她的書法作品中,形成了孫曉云剛?cè)嵯酀、氣度不凡的書風,令人耳目一新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以女紅的心態(tài)書寫

 

       2011年,金陵十二釵女子“三月畫會”第八回展覽,媒體在報道時,有人提出“工筆畫,是女紅而不是藝術(shù)”的觀點,率性的孫曉云看了報道以后,馬上打電話給記者,直呼有話要說。她認為,這樣的說法,是對女紅概念的誤讀。

       二十多年前,孫曉云就撰文提出了“女紅”概念,第一次把寫字歸到“女紅”一類,她認為,每天都要寫寫字,這個感覺,就像打毛線、燒菜一樣家常,成為自己最心安理得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在2005年由榮寶齋出版的《孫曉云書法繪畫》畫冊,封面上有孫曉云手書的一段文字:舊時女子未出嫁前,須學縫紉編織烹飪繡花等諸多手藝,書香門第之女子須通琴棋書畫,凡屬擅長此類者皆謂之女紅。久浸于此,心平氣和通靈靜逸受益無窮。女紅為女子遠離名利場之一方凈土,亦為吾終身所寄之情愫。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提出女紅的概念,取的是女紅的心態(tài),女紅的精神,而不是女紅的技藝。女工這個概念的提出是有針對性的,二十世紀,女性獲得了跟男性一樣的社會地位,女干部、女企業(yè)家、女作家、女畫家等等,各行各業(yè)都有優(yōu)秀的女子,女性和男性一樣擁有選舉權(quán),行使公民的義務(wù)權(quán),男女同工同酬,接受同等教育,真正實現(xiàn)了男女平等,尤其在中國,婦女解放已經(jīng)非常徹底了?墒,女性如何在現(xiàn)代社會中,保持女性自身的本質(zhì),卻成了擺在現(xiàn)代女性面前的新問題。

       自古男女有別,存在各種不平等,也是因為在生理上男女確實有差別。女人是女兒、是妻子、是母親,男人是兒子、是丈夫、是父親,這是生理原因決定的,無法更改。在提倡男女平等的今天,很多女性過于追求平等,卻忽視了女性自身的特點,從而,讓很多女性在社會角色中,迷失自我。作為一個職業(yè)女性,孫曉云對現(xiàn)代女性面臨的問題,體會很深,29歲做母親,常年跟父母和舅舅生活在一起,在家里孫曉云是賢妻良母,在單位,則跟男性一樣承擔著許多社會工作,在這樣的雙重角色中,孫曉云體會到現(xiàn)代職業(yè)女性的困惑和矛盾,她也看到很多女性顧此失彼,失了女子應(yīng)有的本性。正是在這個背景下,孫曉云提出“女紅”的概念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在想,女性在今天這樣的時代,怎么樣做才能過得踏實,過得心安理得,過得有寄托。女性跟男性不一樣,拿男性的事業(yè)心來要求女性,就會過得特別累。男人那種凡事都要沖在前面,凡事要承擔責任,非我莫屬,我不承擔誰承擔,男兒有淚不輕彈,等等,都不適合女性,畢竟,像撒切爾夫人那樣的女強人還是少數(shù),大多數(shù)女性,做不到有男性那樣的意志和能力。幼兒園老師、小學老師、護士,就是適合女人的事情,而大力士比賽、鐵人三項、物理學家數(shù)學家哲學家歷史學家,戰(zhàn)場上的統(tǒng)帥、將領(lǐng),等等,這些領(lǐng)域,女性就不適合。這就是女的弱項,這個弱項從哪里來,就是從生理上從心理上來,并不是女人不要去做,不想做,而是不適合去做。女性能夠發(fā)揮的強項,就是女紅的心態(tài)。”

       提出女紅的概念,是孫曉云為現(xiàn)代職業(yè)女性開出的一劑良藥,她試圖通過適度地提倡女紅心態(tài),讓女性回歸自然本性,在競爭激烈的社會環(huán)境中,保持女性最自在最舒適的感覺。女紅,并不是要求現(xiàn)代女性一定要去學繡花,學編織,會燒飯,女紅只是一種姿態(tài)-----以最適合女性生理心理特點的生活方式,在家庭、社會中保持最舒適的姿態(tài)。

       這是孫曉云對女性的理想,也是她努力追求的人生境界。

 

       文化技能的傳承者

 

       每日的書寫,讓孫曉云心平氣和,在輪回的四季里體會歲月靜好。而這個日課一般的書寫習慣,成就了孫曉云:書法,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   根據(jù)自己學書的經(jīng)驗,孫曉云體悟到書法是一種技能,這種技能的遺傳可以通過一些器官來完成,她認為很多藝術(shù)都和人的器官有關(guān)聯(lián)。手是器官,所以書寫是手的技能遺傳。“我舅舅說人有六根,要用對了自己的根,才會成功,舅舅說我是有眼根的人,所以寫字畫畫就是用對了眼根。我覺得,我就是一個文化技能的傳承者。寫字,像一個遺傳密碼,儲存在我的身體里!

       技能有器官的遺傳,更需要日復(fù)一日的訓練才能得以開發(fā)挖掘。所以,學書這些年,不管身在農(nóng)村,身在部隊,身在畫院,還是身在美術(shù)館;也不管身為農(nóng)民,身為圖書管理員,身為書畫家,還是身為單位的領(lǐng)導,書寫,是孫曉云唯一不變的事。日復(fù)一日的習作,將潛藏在血液中的書寫稟賦充分挖掘!拔腋杏X,書法就長在我的身體里,就長在我的手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書法長在身體里長在手上”,對這個很形象化的說法,孫曉云舉了一個更為形象的例子,來解讀她要表達的深層含義:古人指責別人用的是“劍指”,“劍指”就是食指和中指兩個指頭同時伸出去,“這其實就是長時間拿毛筆的姿勢導致的習慣,中指放不下來了!边@是孫曉云對“書法長在手上”的形象解讀,也是她對書法技能可以通過器官來傳承的生理意義上的理解。

       這個“長在手上長在身上”的書法,讓孫曉云為自己多年來堅持不懈的每日書寫,找到了最終想要實現(xiàn)的目標和理想:一生習書,回歸古人已經(jīng)不是目的,更要將書法作為一種藝術(shù),作為一種正在失傳的技能,傳給更多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為了實現(xiàn)這一目標和理想,孫曉云對書法的理解,從最早的源于興趣,上升為一種使命和責任,這還不僅僅是對藝術(shù)傳承的責任,也是對一個民族文化母體的尊重。所以,孫曉云呼吁,書法應(yīng)該是今天每個中國人都必須學習的必修課。“我反復(fù)地講,文字是‘讀、寫、識’三位一體的,但是現(xiàn)在卻完全分裂了,讀,交給了表演專業(yè);寫,交給美術(shù)專業(yè);識,交給中文專業(yè)。這就導致,研究文字的人,字卻寫得一塌糊涂,而字寫得好,卻對文字的含義不甚了解,這種對文字的肢解,很可怕。”孫曉云認為,文字是一個民族的母體文化,尊重文字就是尊重民族的母體文化,文字不僅僅是符號,書寫,就是與文字之間平等而自由的交流和溝通。唯有如此,才能體會文字的博大和深意,才能書寫出文字的精氣神。

       從這個意義上說,孫曉云覺得繁體字轉(zhuǎn)化為簡化字,是對書寫藝術(shù)的傷害。在小學三年級之前,孫曉云寫的都是繁體字,中國書法中所有的筆法都是根據(jù)繁體字來的。而簡體字,有一些是根據(jù)繁體字的草書演化而來,有的則是后來生造出來的,不好看,更不適合書法的筆法。孫曉云認為,制定簡體字的一些人,對筆法沒有研究,單是從筆劃的數(shù)量上考慮。所以在制定簡化字的時候,筆法早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   書法學習的重要途徑,是從年復(fù)一年的臨帖而來,孫曉云認為,僅僅機械地臨帖,難覓書法的真諦。唐太宗很喜歡王羲之的字,特別推崇王羲之,于是收集天下所有王字的帖,集合成冊,這些書帖,成為今天書法的模本。后來,世世代代把王羲之的書帖作為范本,越學越覺得王羲之是不可逾越的高度。孫曉云感嘆:“不要說王羲之了,就是清代、民國的境界也達不到了,現(xiàn)在這個時代,書寫已經(jīng)是一種奢侈,即將進入無筆無紙的時代,書寫,也要成為文化遺產(chǎn)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作為一個對書法有著深入研究和深切情感的書法家,孫曉云不僅是感嘆,更有了責任感,她意識到自己的書寫不僅僅是書寫本身,而具有了文化傳承的意義和價值。多年來的書法實踐讓孫曉云深深體會到:文化不能遺傳和移植,也不能復(fù)制和再生。書法就是一種不可遺傳的文化,就像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一樣,需要由“人”來傳承。因此孫曉云呼吁:“寫字,必須從小培養(yǎng),必須要不斷堅持,少則幾年、十幾年,多則幾十年,甚至是一輩子。孜孜不倦、點滴積累,耳濡目染、薪火相傳,否則,我們就會在不知不覺中丟失了中國這個最基礎(chǔ)的文化!边@幾年,孫曉云在全國各地舉辦多次講座,不斷地反復(fù)地表述自己對于中國書法的認知,以此喚醒當代書法家的文化責任與歷史使命。2009年12月,孫曉云在南京策劃、主持并成功舉辦了“請循其本——古代書法創(chuàng)作研究國際學術(shù)研討會”,出于一種歷史責任感,向當下書壇發(fā)出呼吁:回歸傳統(tǒng),請循其本。

       如今,依舊堅持不懈的每日書寫,已經(jīng)被孫曉云賦予了全新的意義:身體力行地用手、用心,去體會毛筆在紙上走過的每一瞬間。做古人不可能了。那么,就努力去追尋書法的本源吧。懂得書法的文化意義,將書法作為一種文化技能,從自己的“手”上傳承下去,這是可能的,也是必須的。

       孫曉云生來就是要寫字的,她還會一如既往地堅持寫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寫字,像吃飯,睡覺,講話一樣,是孫曉云身體的必需;寫字,更像一個遺傳密碼,儲存在孫曉云的身體里。每日的書寫,讓孫曉云體悟書法的真諦,也更明確了自己的責任和使命:不僅僅做一個書法家,更要做一個文化技能的傳承者。特殊的家族傳承,與生俱來的書寫經(jīng)驗,對書法窮究其源的探討,讓孫曉云足以堪當此任。

從三歲開始寫字,至今五十余年筆耕不輟,如今的孫曉云,以“一本好書,一手好字”初步完成了她的使命:把書法作為技能,完整地繼承、呈現(xiàn)、并傳承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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