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個人的打假”:沉默正在損害文學的尊嚴|花地有聲
近期,讀書博主“抒情的森林”在社交平臺發(fā)布多條文本對比圖,指出部分作家在作品中存在“過度借用”他人文本,涉嫌抄襲的情形,引發(fā)大量網(wǎng)友和文學界的廣泛關注。
在博主曬出的對比圖中,涉及作家包括孫頻、蔣方舟、李為民、徐衎、焦典、伍劍等人,既有成名的青年作家、長年暢銷的兒童作家,還有文學名刊常見的純文學作家。

“一個人的文學打假”
起初,“抒情的森林”是在給孩子們讀童書時,意外發(fā)現(xiàn)常怡著的暢銷書《故宮里的大怪獸》中的內容與他鐘愛的日本作家安房直子作品存在大量雷同。震驚之余,他開始在社交平臺發(fā)布系列對比圖,由此開啟了一場“一個人的文學打假”。
他的方法看似簡單卻有效:直覺發(fā)現(xiàn)可疑段落,查重軟件驗證,制作對比圖。在蔣方舟的《武威·腿》中,他捕捉到與李昂《殺夫》驚人相似的表達——李昂原文為“林市用盡殘余的精力,連聲慘叫……以為又是豬嚎”,蔣方舟筆下則是 “丁吉花用盡殘余的精力,連聲慘叫,如同豬嚎” 。
蔣方舟《和唯一知道星星為什么會發(fā)光的人一起散步》與契訶夫的《帶小狗的女人》也有大量相似段落:契訶夫寫“他們仿佛是兩只候鳥,一雌一雄,被人捉住,硬關在兩只籠子里”,蔣方舟筆下則是 “丈夫和左伊才是兩只鳥,一雌一雄,被人捉住,硬關在兩只籠子里” 。

在蔣方舟的文字中,他不僅發(fā)現(xiàn)了契訶夫、李昂的痕跡,還看到了加繆、閻連科、納博科夫等作家的影子。更令人驚訝的是,他在蔣方舟的文字中察覺到了其母親、作家尚愛蘭的影響,而順著這一線索,又發(fā)現(xiàn)了作家李鳳群對尚愛蘭文字的挪用。
類似問題不止于蔣方舟一人。文學新秀焦典的小說《木蘭舟》中,出現(xiàn)了與藏族作家萬瑪才旦幾乎一模一樣的句子;作家李鳳群甚至在《非城市愛情》的自序里,原封不動照搬了余華小說集自序中的一句感悟。兒童文學作家伍劍,作家孫頻、李為民、徐衎等人的作品也被指出存在問題。



“抒情的森林”的閱讀范圍廣泛,他指出自己讀過的書99%沒有問題。但剩下的1%甚至0.1%有問題,在他看來也是相當嚴重的事。當文學期刊編輯、出版社未能發(fā)現(xiàn)這些文本雷同時,一位普通讀者卻揭開了蓋子。
沉默正在損害文學的尊嚴
水在不斷沸騰!笆闱榈纳帧辟~號熱度持續(xù)攀升,截至記者發(fā)稿前,他的粉絲從起初的1000多漲到2.2萬,獲贊與收藏超4.1萬。有網(wǎng)友戲言:“全國的出版界、文學界、期刊人士,都在悄悄圍觀該賬號!
吊詭的是,盡管賬號評論區(qū)在不斷尋求回應,但多數(shù)涉事者始終保持沉默,除了極個別有回應外,大多涉事作家、文學期刊、出版社,皆三緘其口,沒有正面回應!拔覀冏鳛樽x者,看得心寒!奔w的沉默讓部分網(wǎng)友感到憤怒,在一條條質疑沉默的評論下,沉默正在損害文學的尊嚴。
記者嘗試聯(lián)系知名文學期刊負責人,對方表示不愿輕易“蹚這個渾水”,但也在高度關注此事件。對于很多網(wǎng)友質疑“為何期刊編輯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問題”,該負責人回應稱,小說浩如煙海,要求編輯發(fā)現(xiàn)這種摘抄句子是不切實際的。
從目前公開跟進的報道中,尚無直接用“抄襲”來界定該事件,而是小心翼翼地使用“高度相似”“過度借鑒”等字眼。從法律角度而言,界定抄襲并非易事。
隆安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、知識產權律師章琦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,司法實踐中認定抄襲主要考慮“被訴侵權內容與權利作品在表達方面是否相同或實質性相似”,包括語句相似或情節(jié)人物關系相似。對于語句相似問題,則需結合文字的相似程度、數(shù)量,考慮上下文的銜接綜合判斷,不宜將句子孤立看待和割裂對比。

“抒情的森林”則從道德層面劃清了抄襲與致敬的界限:抄襲是隱藏來源,致敬是明確標注!俺u就是你拿了別人的東西,但是盡量不想讓別人看出來。致敬就是你大大方方地告訴人家,你引用的這些文字有一個由來”。
法律或許難以界定契訶夫筆下那只“籠中鳥”飛入中國小說是否構成抄襲,但“抒情的森林”的對比圖已在讀者心中留下印記。當文學界對這些質疑保持沉默,損害的是文學的尊嚴與公信力。
文|記者 孫磊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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